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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五年:痛苦

2020-04-10


已经不再感叹时间流逝之快。 但是5年前的今天还是历历在目,那时北京阳光灿烂柳絮飘飞,比5年后的今天要热一些。

第一年:感谢。
第二年:加油。
第三年:变与不变。
第四年:混乱。
今年:痛苦。

因为出身及年少的无知,很多东西是从走上社会才开始了解的,而且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人引导自己,思想上的青春期也似乎来的晚了很多。少年时代的我以为,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而今早已时过境迁。

所以去年的混乱导致了今年的痛苦,熵的增加导致了对自己身体和思想的不可控,思想一直无边际的沸腾,蔓延到一个地方便在这个地方沸腾。

以前的沸腾会被别人认为的「矫情」和「无病呻吟」以及「无视」浇灭,然后又开始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这没什么不好,也怀念这样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还是会到来,不可避免,现在也终于坦然接受这样的日子,这也没什么不好,可能以后也会怀念它。

过去一两年时间,试图逃避,堕落,原本从心底看不起世俗世界的一切,孤傲清高,独自上路,几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层出不穷的冲突中沸腾着,快乐与痛苦,爱与恨,亲情与友情,虚妄与执着,过去与未来,真实与虚幻,物质与精神,本我与自我,出世与入世,生与死,民族国家与世界、性别之间、地位之间。

所谓片刻的顿悟不过用冲突的一端,代替了另一端。

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所谓的我,就是过去一切体验的总和。 我是我的父母以及我父母经历的一切,我无数的选择,我爱过的人,我一个一个走掉的朋友,我看过从天边飞过来的云彩,我养过的不知所踪的猫等等构成了现在的我。

而这个过程仍然是痛苦的,似乎找寻不到「答案」,便一直会痛苦下去,而「答案」本身的意义也值得思考。

有个概念叫「社会时钟」。大多数人最开始都在「社会时钟」的体系中走着: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高考,什么时候谈恋爱,什么时候找工作……在这个时钟的规定下,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这样的进度有没有问题。直到我们走出校园,有了更多自主权,有些人的时钟才开始乱了节奏。有的人开始思考“老鼠赛跑”和“放羊娃”式的人生究竟意义何在,然后努力挣脱这种被社会定义的人生;有些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依然被社会的惯性推着往前走。而那些对社会时钟毫无察觉的人,我觉得是最幸福的,只要认定了现在所处的时区永远是最正确的时间,就能够心安理得、即使有怨言也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而继续过下去。最痛苦的是那些不相信社会时钟,又挣脱不出现有时区的人。

每天会接受到无数的信号,伴随着无数的噪音,尝试减少噪音,减少无效的社交,试图从本质了解什么才是核心需求,试图把时间线拉长来看现在的自己。

试图寻找高价值的东西,从日常的「娱乐新闻」脱离出来,这给我带来的满足感越来越少,试图从数据中找到信息,从信息中找到知识,从知识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智慧。

之前讨论过娱乐至死的问题,脱离信息封闭带来的问题,美丽新世界还有个「上瘾」的问题,关键在于「心理舒适区」,一度在这个状态频繁切换,变的越来越不自然,我的快乐,似乎来得太容易了,我似乎可以轻易获得一切,却给我带不来曾经令人澎湃的感受。

想跳出「心理舒适区」,却没有「自控力」。这个玩意儿就像是肌肉——能够通过锻炼进行强化,也会因为长久不用而弱化。而且这个玩意儿还是稀缺资源,很容易被其它因素消耗掉;并且一旦耗尽,无法立即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才慢慢恢复)。

如果我总是处于「心理舒适区」,「自控力」总是得不到锻炼,就会更加弱化;而自控力弱化之后,就更容易停留在心理舒适区。久而久之,形成一个负面的正反馈。我的痛苦也来自从中间的挣扎。

互联网的马太效应越来越大,在生理上,这对应着大脑神经会在青春期经历一次大规模的修剪 ,之后就相对稳定下来。这种模式在停滞的传统社会是适应的,通过青春期躁动在部落/村庄中找到尽可能好的生态位,之后就安稳过日子吧,就算你想学也没啥东西能让你学了,但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种做法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科技的发展趋势具有「加速」的特质(斜率递增)。科技所带来的社会变革,会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剧烈。

也许世上本没有真理,只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人们拿许多还不成熟的想法拼啊凑啊,造出了真理。「我」的真理和「你」的真理,并不相同。

认识是能够使这个世界变形的。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改变任何一个世界。只有认识,才能使世界在不变的情况下,在原来的状态下变形。从认识的眼光来看,世界是永久不变的,而且也是永久变形的。

如果我们忽视了任何一个人的自由和平等,它很可能像瘟疫一样威胁任何一个人的权利。这仍然是我讨论一切问题的基础。

但仍然是快乐的,我仍然有感受这痛苦的能力。

我想我会变得更坚强。

附和好友最近聊天

不成体系,有些极端有些混乱,仍然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丝不妥协

A:看方方日记这个事儿了吗

B:我不知道你,我在上次跟你讨论过梁文道后就大概确定了自己也是中间派

B:我就是旁观者,想弄清真相,想不怀立场,因为对啥都不是很有把握

B:最早其实我也看了几次方方日记,那会还没啥人骂(通过格子),后来知道有人说她总是通过别人之口,听朋友说,其中真实性不明,自己也有利用特权

A:就是现在网络讨论已经没啥原则了

A:辩论应该就事论事

B:其实这里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两方在讨论什么,对啥有不同意见。但复杂性在于,两方(其实很多方)都在给对方贴标签,简单归类,

A:现在就是对事又对人

A:所以愈发不想讨论

A:愿意发声的都有利益相关

A:这么多“作家”,没几个出来说话的

B:是,严格算我不知道自己算什么立场,我偏向自由主义,但不赞成完全;认为中国需要平等的理念——这是左派的思想。我其实算是实用主义吧。比如迷蒙的事,我不看她,也对那些读者有些优越感,但比较反对完全封禁迷蒙(其实是她自己停了)

B:我更倾向于各种声音混杂,但自己有核心的价值观,来分辨和修改自己的看法。但这是很个人的、具有一定的素养要求的,难以推己及人

B:对于方方其实我也没太多批评的想法,这是从个人的立场,我就是觉得她类似龙应台,文笔细腻、人文关怀,觉得自己有情怀;但其实不一定在述说真相

B:我也反对完全批判她,但也反对她觉得谁不同意她就是极左或粉红巨婴😂

B:我一直有的想法就是,关键在于讨论话题是在什么层次的讨论,好多东西在不同的场景不能一概而论

B:这个事情有意思在于,两方(其实不是两方)都觉得是受害者,都觉对方是在行使某种形式的“暴力”

B:最有发言权的武汉人,有人感谢她的文字激励,也有人觉得被侵犯

A:我觉得关键是:言论是否与真理相关。

A:言论和真理是没关系的。

A:只要是一个人,就有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利,这跟发表言论的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这和表达出来的东西是真理还是谬误也毫不相干。哪怕他的思想是彻头彻尾的谬误,哪怕假设有一种方法,可以鉴定出他的思想不论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绝对是谬误,但他作为一个人,还是有权利说出他的想法来。说出来,是合法的。

A:现在的讨论非要把言论和真理绑定在一起。

A:所以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

A:就可以攻击别人。

B:赞同你的说法

B:方方这件事真理应该换成真相

B:我也赞同每个人都应该可以自由的发声。但这里应该讨论的是,这个自由有没有限度。

A:有限度

A:美国社会在这方面已经讨论了很多了

B:我特别特别支持更多有文学素养也好,或者其他方式来记录这段疫情的人与事

A:

对于宪法修正案最重要的第一修正案,几乎从一开始,最高法院就挣扎在两难之间:既要维护言论自由的承诺,又惧怕言论引起的非法行为以及煽动的暴力,甚至担心危及国家安全。因此产生了最著名的,对所有宪法条款都有效的“清楚与现实的危险”测定原则。在此原则之下,如果政府无法证明某一言论是造成了清楚与现实的危险,它就不能对该言论的发表者进行惩罚。这条原则产生在二十世纪初。
但是,新的判断困难随之而来。什么样的危险算是“危险”了呢?危险的可能性到什么地步算是“清楚”了呢?离危险相距多远就算是“现实”了呢?到了美国以后,我们发现美国人对于这一类问题非常顶真,已经到了咬文嚼字、锱铢必究的地步。大概对于他们来说,人命关天,马虎不得。或者更确切地说,个人的自由事关重大,不得马虎。

A:美国现在的做法是对于言论导致危险的界定

A:

在本世纪,美国的荷尔姆斯法官曾经就类似观点提出过很形象化的比喻,他把它称为言论的“战场化”和“市场化”。他认为,与其让不同的观点像在战场上一样殊死决斗,一方一定要扼杀另一方,那还不如把这些言论抛入“市场”,让它们去竞争,看看到底哪一种观点能被大家所接受。同意这一理论的人相信,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力量所在,正是让大家分享言论自由的理想和它的原则。

A:咱们现在就是战场化而不是市场化

B:只是方方有发声的自由,其他人也有质疑她说的是不是真相 的自由。如果与事实有误,坦诚地纠正就可以了,不用上升到道德判断、政治立场的讨论,这是要不得的。有相当毫无判断、处于本能反应人在攻击方方,被当作粉红、战狼;但也有相当是基于事实和真相的讨论。我始终觉得应该分开讨论

A:嗯,咱们社会可能在你说的这些上没达成过共识

A:或者再严谨一些,曾经达到过,但是现在消失了

B:另外,你看了很多著作理论阐述,我看了很多的新闻,和网友(大多数)没意义的讨论。上面截图的东西,其实在我们看来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东西,(我们 的范围是应当包括受过高中教育以上的人)。

A:这就是令我比较难受的地方

B:而且我看到很多的媒体评论,我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考虑,在广大网友的视角下仍然是不可接受的

B:我经常说讨论要在一定范围内说才有意义,是源于这个案例:

该不该为了大多数的利益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性命 比如一辆载满人的列车即将出轨,在铁道上的人能强行制动但要牺牲。 这个问题,如果是一般的正常社会,会很难做出判断,因为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经济能力、社会地位和贡献、阶层、社会影响等等)。 可换个话题,如果世界末日,所有人都会死,如果牺牲几个人,那么所有人都能生存下去,那么问题就简单了。 二者的区别在于,前置条件不同,如果世界末日,那么与几个人命相比较的是整个人类物种的存续;可如果是火车出轨,几个人命的相比较的东西就多了(因为即使整车人死了,还有在事件外的人,甚至还可以引起关于此事的大讨论)。

这个“人命”的问题,引发我最上面的想法。

引申到关于自由的问题,如果是“正常的社会”,那么所有的声音都应该是被允许的,这样有利于扬清激浊——总之是让整个社会向前发展。可前提是“正常的社会”,(1)如何界定正常以及(2)产生这样社会的前提条件是啥,这个是人们忽略的。

关于战场化和市场化。如果是一个稳定、正常的社会,那就不必考虑存续危机,一切的最终结果是为了社会的进步——更理性、更文明;但中国的国情是,这个前提就是不存在的。

另外市场化言论是不是最佳方案,我也怀疑。因为大众的智识不同,言论会被利用。会被政客利用。人们的普遍看法是政客很蠢,怎么那么多人会买账。其实他们一点都不蠢,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政客都是人中精英,即使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优秀的之一,看似“无脑”、煽动人心的话其实就是为了迎合——要么是金主、要么是选民。理想情况下,言论的自由应当是对事不对人,可前置条件不存在时(言论人的素养、讨论的目的,以及想要动摇执政党的想法必遭压制),就难以实现。

所以苛刻地说,只有在“一群人”中,自由的讨论才有意义。当我们说人生而平等、以及人生而自由时,二者是相互矛盾的,这就是政治的两级,要么追求整体要么追求个人;混在一起就会出问题。想要做到个人实现,一定是有人做出了“牺牲”(西方是全世界掠夺,东亚是人力,中国是廉价劳力和农民)。因此阶层是必要的,我支持这一点,承认人生而有别,是基于理性。承认人和人的差别,就不比在意所有人的看法,只在乎少数人的看法就可以了。

另外你提到或许社会达到过共识,我的看法就是,也许是80、90年代的共识?其实也是少数人的共识,大学生、受过中等教育的年轻人,而且他们的共识是什么,也需要讨论(也许心知肚明),而人们在回忆和称赞那个时代的自由气息时,是故意忽略他们是掌握社会话语权、拥有经济地位或者能接触新信息的那部分人,而“沉默”的大多数呢?其实那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吃不到肉,还在用粮票,黑社会横行,高速公路要提防抢劫。现在之所以共识达不成了,因为曾经“本该沉默”的那部分竟然能上网了,而网络让社会的阶层划分消失了(现实中上下级、尊幼等等),这种网民身份的平等让人人都掌握了话语权,而水平各异导致共识难以达成。

我之前跟你提过,咱们的社会/国家其实是“非正常”的,或者属于过渡阶段的;我们所指的正常社会、对标的,其实就是欧美,也只有欧美,日韩新加坡甚至都够不上,而且只是近几十年的欧美(半个世纪前的美国投票权还没有普及等等)。另外前提条件是什么,要人均受教育程度高、民选政体——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落后国家的自由;而那些提前进入发达国家的,无不是剥削全世界换来的进步。这条路是被证实过的,如果剥削资源是必经之路,而资源有限且仅够支持一部分人过上“自由的生活”,那么被忽悠上路的其他国家和社会就没机会了。

B: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不必在乎大多数人是怎么考虑的,群众的意见只是在考虑政策民心时有意义,对个人没必要

B:另外就是我老早跟你说过的,把问题归结于发展问题,是否合适,如果合适,那也许短期的问题是可以被允许的

A:但是群体的环境又会反作用于个人,负反馈导致性循环了

B:是的,而且是一般趋势是向下发展的

B:我喜欢用类比的方法,不一定准确,但经常能有启发

过了一晚上

A:关于你说的

1.1 市场化言论是不是最佳方案,你怀疑

因为现在的情况是市场化的话民众容易被煽动,所以不能因为民众被煽动就放弃市场化,我觉得合理的是形成正反馈,让市场化开淬炼民众的心智,反过来完善市场化。不然我们没有机会听到更多的声音,我们不会有更多的选择。

你对市场化的质疑是建立在民众不理性的基础上,所以理想民众的市场化是我认可的。

1.2 自由和平等

自由和平等不是对立的,至少我们应该平等的享有自由,同意人和人的差异性,阶层也认为是社会必要的产物,但是我们仍然得听得到每个人的声音,每个没有犯罪的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1.3 共识

共识一直是建立在有话语权的基础上,没有话语权自然谈不到共识。理想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沉默的这部分能发出声音时应该是遵循之前已经经过反复打磨的“共识”,而不是来打破共识,这个不是沉默的这部分导致的,除非我们不认可这个共识,或者说这两个层面的人本身就是割裂的,我更相信这是外力的撕扯导致,有意或无意的把前面达成的共识破坏掉。

1.4 过渡阶段

个人经验来说,不能把“过渡阶段”当做一些问题的借口,我认为有不作为或者偷懒的嫌疑,应该想办法让这个过程更加的平稳,有一个承接下来的东西做支撑,也就是我们所信仰所依赖的东西,现在的情况是这些似乎都没有了,唯一的准则是依靠庞大的公权力做裁判,长此以往,一旦有其他现实危机,会更坏。

  1. 还想说的

2.1 我觉得我们讨论的范围有些太大了,下次讨论我们可以先定好具体的议题和论点,逐一来聊,不然聊到最后好像就这几个问题。

2.2 我想把咱们讨论的都记录下来,之后可以思考的路径

B:我很赞同你的想法,不要随便批判一个人、批斗一个人,翻陈年旧账以及网络霸凌,都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人的想法会变

A:我都害怕我哪天成了名人,我小时候干的坏事儿多了去了

B:只是我们该反思,为何现在这么容易发起对一个人的清算——就像之前的文革时代。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整个的社会氛围、民心以及时代

B:哈哈,谁都不敢轻易得原谅自己,但我又觉得时刻保持理性和善良其实也太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