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祭品
2020-11-04
大一入学那年,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大学期间看1000本书,没想到8年过去了,这个目标才完成。
本来说数字是个挺没意思的事情,不过这的确改变了我太多,想趁这个机会说说我和书的故事。
看书记忆最早的好像就是各式各样的童话书,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还有一本绿野仙踪。后来从新华书店买了一张世界地图贴到墙上,没事干就趴在墙上看,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多的国家,有这么大一片海。
第一本记忆深刻的书已经忘了书名是什么,记忆中那本书连书皮都没了,就记得那本书里有我自己读完的第一个不带拼音的故事。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我可以自己读书了。
可后来的记忆就缺失了,刚读完第一个故事这本书就好像梦一样消失了。我后来在家里找了好久这本书,每次在我觉得我马上找到它的时候,再也没找到。我也就不那么肯定我的记忆,真的就像梦一样了。
接下来的小学可太无聊了,我五年级才有了电脑,还没联网,玩儿的时长也受限制,那么多时间要干嘛呢。我家和其他同学家相隔比较远,大多数时间除了眺望天空,和泥玩火尿床(没有)就不知道干嘛了。
我妈年轻时候摆过书摊,租过电影光盘。后来不干了光盘都转手卖了,但是书却留了不少,所以记事起,家里各个角落便散落着各种书。
而且每逢赶集,吃的玩儿的我妈不给我买,但是想看书的话可以随便买,记得赶集的地方应该是有三个书店,其余两个都比较小,一般都去最大的一个,一来二去我妈和买书的人也相识了。那会儿一本书可能最贵的就10块钱,有那种处理的二手书或者盗版书,就几块钱,有的甚至一块钱能买好几本。
所以无聊便只能翻这些书看。我五姨给了我三本四大名著《红楼梦》《西游记》和《水浒传》,我自己买了《基督山伯爵》和《悲惨世界》,都不是少儿版的哦,都是极厚的完整版,这五本书我看了好多好多遍,我记得《水浒传》我看了至少八遍,那会儿没的干就背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名字。次数能超过这几本书的就剩《鬼马校园》了,我清楚记得我小学一共看了23遍的VCD。
《基督山伯爵》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信奉的都是宇宙平衡定律,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时候未到”。后来和我打架的人拆迁一夜暴富后,我就觉得大仲马除了扯蛋什么都不会。
我自己觉得害羞的是,我的性启蒙居然不是从《红楼梦》却是从《西游记》开始的,我还记得是七十二回《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孙悟空看七个蜘蛛精洗澡那里,当时我都惊呆了,后来我再也无法直视动画片,心想:看着动画片的人可太黄了。
后来上中学开始住校,那会儿就更无聊了,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中午必须午休,我从小就不爱睡午觉,那会儿的手机也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睁着两只大眼不知道干嘛,只能通过看书消磨时间。正好迷上了军事小说,刘猛的,纷舞妖姬的,那会儿觉得当兵可太帅了,3s内做72个躲避动作,然后一枪击毙2000米远的一个敌人,正中眉心,买了本盗版书叫《突击王》,里面的主角居然叫许三多。
工作了就更无聊了。但我对人与社会的困惑从小就很严重,所以像我这样的民间阅读者和思考者来说,看书唯一的动力就是困惑和好奇心了,不然在技术的碾压下,消磨时间的方式太多了。
我毕业后最大的问题是哲学上的困惑,到了我不解决这些疑问寝食难安的地步。更严重的问题是我都处于无力思考和言说、不知该如何摆放自己心智的那种状态。而且和很多有类似的想法的人一样,以为只有自己遇到了这些问题。一度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活下去,得过且过。
有的人想不开,就死了,可是我活了下来,用胖了20斤的代价。
直到我看了黑塞和毛姆,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我有这样的问题,直到我接触了分析哲学,尤其是维特根斯坦的逻辑论,让我认清了以往哲学中的种种故弄玄虚和庸人自扰,直到我重新接触了物理学,知道人的渺小,直到我重新理解了进化论,让我破除了秩序的神秘感,我大概了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去的传统难题,我才稍稍安宁下来,但至今仍谈不上安宁,其实我的困惑更强烈了。但是我遇上从书中得到的这些东西后,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收获,至少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泥潭里原地挣扎了,否则我大概也心灰意冷,指南而退了。
我的程序员职业虽然乏善可陈,却意外的改善了我的思考和写作习惯,而且天安的偏向自由主义和理性主义。它让我在概念和语句的使用上养成了某种操作主义的习惯,慢慢脱离了学生时代的那种矫情和暧昧(看了我大学写的东西,差点吐出来,居然能写出“我是一个玛丽苏患者”这样的东西)。写过程序的人大概都体会过,在倾听用户的每一个需求表达和作出自己的每一个承诺时,若缺乏这种敏感和警惕,会付出何等痛苦的代价。
像《荒原狼》中所说,人的灵魂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感谢这些书,成为我灵魂的祭品。